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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第 9 章 / 共 12 章)
第三章 秋末冬初,受邀的冬季 (学园祭~寒假)
【古莲的礼服】
古莲虽然不擅长早起,但有开心事的日子另当别论。
学园祭当天早上,比平时更早醒来的古莲,确认室友还在睡梦中,便靠近窗边。
(今天是学园祭,要加油哦——!)
于是古莲拉开窗帘,打算让全身沐浴在清爽朝阳下,结果他看见了。
看见面无表情贴在窗上的貌美女仆。
「…………」
古莲目瞪口呆,说不出话来,此时他的耳边响起一道声音。
『有东西要交给古莲阁下。』
声音直接震动鼓膜,传进古莲耳中,应该是顾虑到室友吧——既然如此,真希望她别贴在窗上。
古莲用力拉上窗帘,确认背后。幸好室友似乎还在睡梦中。
古莲十万火急换上制服,冲出宿舍。
「琳小姐——!」
古莲一出声呼唤,美丽的女仆便无声无息从男生宿舍的树荫下现身。她手上提着一个大纸袋。
她的名字是琳姿贝儿菲。是古莲的师父〈结界魔术师〉路易斯・米莱的契约精灵。
「一大清早打扰您了。路易斯阁下托我带了行李与口信给您。」
古莲心想,口信应该可以不用听吧。
他师父的留言,有很高的概率不是恶言相向就是强人所难。
然而,琳无视古莲的念头,淡淡地转达口信。
「『舞会所需的正装已经帮你准备好了。记得感谢师父』……口信到此为止。」
「……舞会?正装?」
古莲歪头表示不解,琳点头回应。
「听说今天学园祭结束后,会举办舞会。正装似乎就是为此准备的。」
「咦,那个,穿制服不行吗?」
「我也不清楚,总之收下应该不会有损失。」
这么说也没错。古莲接受,从琳手中接过大纸袋。
纸袋里装着气派的衬衫与外套,不只领带,连鞋子都有。每件都是全新的。
「唔哇……」
古莲虽然对这类物品不熟,但至少看得出来不是便宜货。
深蓝色外套的边缘以金线装饰,衬衫的钮扣则是带着七彩光辉的贝壳钮扣。鲜艳的水蓝色领带,是触感滑顺的丝质。
古莲拎起擦得亮晶晶,甚至可以照出脸的黑色皮鞋,惊呼了一声。
「总觉得,这鞋子看起来超贵的……咦,这之后,该不会……要我付钱吧?」
古莲虽然尊敬自己的师父,但对他的为人却不太信任。
当然,对于师父让自己免费进入赛莲蒂亚学园就读一事,古莲是心怀感激的。但同时,他也不免怀疑,那个师父会不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。应该有吧,大概。
古莲对这突如其来的礼物心生警戒,琳见状,将手指抵在下巴,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说道:
「路易斯阁下在购买这整套服装时,曾说『反正可以用经费报账,就买贵一点的吧』。因此,我想应该不会向古莲阁下请款才是。」
「……经费?」
这套气派的正装,其实是用第二王子护卫任务的经费购买的,而请款对象则是利迪尔王国的国王陛下本人。古莲当然无从得知这些。
【咒术师,乐在其中】
〈深渊咒术师〉雷・欧布莱特以蛞蝓般的步伐抵达校庆接待处,开口第一句就这么对接待的女学生说:
「你、你爱我吗……?」
接待处的女学生,脸上挂着职业笑容,嘴巴却张得合不拢。
就算那笑容再怎么僵硬,看在雷眼中,依然是「对自己投以笑容的温柔女孩」。好想被爱。好想被爱得不得了。
「那个,麻烦在接待名簿上,签名……」
「拜托你,对我说你爱我吧……!」
就这样,雷在接待处的女学生心中留下深刻困扰的同时,也踏入了恐怖的闪亮空间——赛莲蒂亚学园。
能够光明正大从正门走进来,让雷心中涌现一股类似成就感的情绪。要不是他穿着七贤人的长袍,肯定会被警卫拦下来盘问吧。
赛莲蒂亚学园,不管往左看还是往右看,到处都闪亮无比。
现在正值校庆期间,许多知名贵族以来宾身份造访,更让人有种置身城堡的错觉。
(总之,看完展览就回去吧……)
雷把兜帽压得低低的,偷偷摸摸地走在庭园角落的阴影处,这时,一盆盆栽映入眼帘。是花苞不大,但颜色鲜艳的橘色秋蔷薇。
雷其实还满喜欢花的。
(反正世人八成都以为咒术师比起花更喜欢蘑菇吧。我明明就喜欢花……啊啊,可是比起赏花,我更想被花赏,想被花爱……)
雷的心声就这么脱口而出。想被爱,想被爱……面对嘴里念念有词的雷,一名女学生客气地开口:
「请问,您喜欢这盆花吗?」
「嘿呼?」
雷因为动摇过度而发出怪声,女学生虽然一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,但马上又挂起笑容。赛莲蒂亚学园的学生,个个都很擅长摆出社交用的笑容。
「我们也有在贩售哦。如果您有喜欢的花,欢迎买回家。」
这是怎么回事?竟然没有对身为咒术师的自己投以嫌恶的目光,还温柔地对我微笑,这名少女该不会是女神的使者吧?
雷双颊泛红,点头如捣蒜。
「我、我买……」
「哎呀,谢谢您!这盆蔷薇能被您买回家,想必也会很开心的。」
付了钱收下蔷薇盆栽的雷,嘴唇颤抖个不停。
(难、难不成我现在,正被爱着?被爱着!被我!)
「隔壁的摊位也有在举办慈善义卖哦。不嫌弃的话,欢迎过来看看。」
「过、过去看看,我会过去看看的……」
就这样,渴望被爱的咒术师在慈善义卖会上也买下了饼干和布偶,接着又去参观魔法史研究会的展览,最后躲在树荫下观看舞台表演,悄悄享受了学园祭。
舞台表演结束后,正在对徒弟说教的〈结界魔术师〉路易斯・米莱,远远看见走在阴影处的雷,「哎呀。」挑起眉毛。
(那是,〈深渊咒术师〉……)
琳已经向他报告,咒具回收任务顺利结束了。
他原本以为厌恶人多场合的咒术师,应该早就回去了,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稀奇事。
不过话说回来,那个咒术师也真是的!
双手抱着盆栽,口袋里还塞着布偶和饼干小袋子,该不会他才是最享受学园祭的人吧?
现在也是,他正一脸害羞地从女学生手中接过饮料。
(……羡慕死人了。)
被师父耍得团团转,又被徒弟耍得团团转,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的路易斯,带着有些自暴自弃的表情叹了口气。
【兄长奋斗中】
学园祭的主要活动——户外戏剧已经结束,活动即将进入尾声。
距离学园祭结束的钟声响起,只剩一点时间。
确认舞会的准备工作顺利进行后,希利尔暗自松了口气。
「副会长,不好意思,让你来帮忙。」
尼尔一脸过意不去,希利尔则一边对照搬进来的乐器箱与清单,一边回答:
「无妨。为了成功举办学园祭而尽心尽力,是学生会干部的义务。」
学园祭期间,学生会干部中最为忙碌的,就是庶务尼尔。
虽然有确保最低限度的休息时间,但能否在舞会上自由行动,还是个未知数。
所以,希利尔想帮尼尔挤出与克劳蒂亚共舞的时间。
不过,这件事他还没告诉尼尔。只是以帮忙处理工作为由,主动找上门来。
对照完清单,希利尔若无其事地开口:
「梅伍德庶务,关于待会儿舞会的联络工作……」
「好的,没问题。去年也做过,已经习惯了。」
「我来代劳吧。」
希利尔的提议,让尼尔垂下了眉梢。他很清楚希利尔的工作量。
杂务最多的是尼尔,第二多的毫无疑问就是希利尔。
「副会长还有其他工作……」
「没问题。能先处理的,我都已经处理完了。」
来宾接待,主要是由菲利克斯与两名书记——艾利欧特与布莉吉特负责。
真要说的话,希利尔的工作大多偏向幕后,或是辅佐性质。
因此,能提前处理的,都先处理掉了。
希利尔的视线游移了一阵,才以生硬的口吻开口:
「所以,那个……梅伍德总务也去舞会……跟克劳蒂亚,那个……」
那个怕麻烦的克劳蒂亚,之所以会在舞会上换上礼服,希利尔很清楚,她是为了唯一一个人。
所以,无论如何,都想帮她空出与那个人共舞的时间。
克劳蒂亚很优秀。希利尔至今为止,一次也不曾被克劳蒂亚拜托过。
(这件事要是被克劳蒂亚知道,她一定会皱眉嫌我多管闲事吧……)
即使如此,希利尔也没有理由不把自己能做的事做好。
「我知道自己这样是多管闲事,但还是……希望你能,和克劳蒂亚共舞一曲。」
尼尔直直抬头,望向说话吞吞吐吐的希利尔。
稚气未脱的脸上浮现严肃的表情,尼尔深深低下头。
「非常感谢你,副会长。」
「把头抬起来。身为学长,为学弟妹的舞会着想是理所当然的,换言之,这不是梅伍德总务需要在意的事。」
希利尔说得再快,尼尔也不肯把头抬起来。
岂止如此,尼尔还以饱含热情的口吻说道:
「就算这样,还是非常感谢你。」
尼尔是下级贵族出身。也有人认为他配不上侯爵千金克劳蒂亚。
即使如此,希利尔还是觉得。
尼尔是克劳蒂亚的未婚夫,真是太好了。
「克劳蒂亚就拜托你了。」
「……是!」
「还有……这件事希望你能对克劳蒂亚保密。」
因为是受希利尔所托,才向克劳蒂亚邀舞——要是克劳蒂亚这么想,一定会很失望。
面对希利尔的封口令,尼尔微微一笑,点头应了声:「我明白了。」
点头的同时,尼尔暗自心想。
这么笨拙,却又温柔,又懂得为他人着想的人,能成为自己的姐夫,真是太好了。
【艾利欧特的恶作剧】
放学后,莫妮卡正在学生会室里记账,学生会书记艾利欧特・霍华德突然出声唤了她。
「喂~小松鼠。来帮我整理资料。」
艾利欧特的双手正抱着一个大木箱。
讨厌整理的艾利欧特,有把用过的资料一股脑儿扔进自己座位附近木箱的习惯。看来是木箱里的资料已经累积到一定程度,才打算来整理一下。
既然是艾利欧特用过的资料,照理说应该由他自己来整理才对,但既然学长开口求助,莫妮卡也没有理由拒绝。反正会计记录也正好记到一个段落。
「我明白了。」
莫妮卡阖上账簿,跑到资料室的门前,帮忙把门打开,方便艾利欧特进入。
趁着莫妮卡帮忙推门,艾利欧特一脚踏进资料室,接着不知为何,他一脸惊讶地挑起眉毛。
「小松鼠,快过来。有好东西可以看哦。」
艾利欧特压低音量,向莫妮卡招手。
好东西是指什么呢。比完全数还稀奇的东西吗?
歪着头不解的莫妮卡,一脚踏入资料室,随即发现有个人趴在资料室深处的作业桌上。
趴在桌上,发出安稳鼻息声的,是希利尔。桌上散落着重新检阅用的资料,看来应该是工作做到一半不小心睡着了。
总是严以律己的希利尔,在资料室打瞌睡!这的确是稀奇的光景。
「比完全数还稀奇……」
「不是啊,完全数是什么鬼。」
艾利欧特把木箱搁在地上,走向作业桌。希利尔还是没醒。
艾利欧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。
「在资料室打瞌睡,这可不是学生会干部该有的行为啊。」
「那个,那个,希利尔大人他,非常疲惫……」
「这下子,不管对他做什么,他都没资格抱怨了吧。」
艾利欧特笑得一脸贼兮兮,伸手摸向希利尔的发带。
趴在桌上的希利尔,突然惊醒抬头。
昨晚为了不擅长王国史的学弟,替他整理了一份浅显易懂的考试范围重点,结果不小心熬夜了。
(无论有什么理由,竟然在这种地方打瞌睡,成何体统!)
拍打自己的脸颊驱散困意的余韵,希利尔站起身来。
自己到底睡了多久?窗外天色还很明亮,但资料室里没有时钟,无从得知正确的时间。
快步返回学生会室,发现菲利克斯以外的四人,都各自在自己的座位上忙着工作。
率先注意到希利尔的尼尔抬起头来,瞪大了双眼。
「那个,副会长……你那个……」
话才说到这,尼尔不知为何望向了莫妮卡。
莫妮卡一脸困扰地望着希利尔,忸忸怩怩地搓着指头。
「希利尔大人……对、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。」
(为什么,她要向我道歉?)
希利尔一头雾水,转头望向艾利欧特与布莉吉特。
艾利欧特正伸手遮着嘴,肩膀不停抖动,布莉吉特则冷眼望着这样的艾利欧特。
怎么了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希利尔正感到困惑,背后的门便应声开启,菲利克斯走了进来。希利尔慌忙端正姿势。
「殿下,欢迎回来。」
「……嗯?」
菲利克斯带着一如往常的稳重笑容,凝视着希利尔的头顶。
希利尔反射性伸手摸向头顶。指尖传来的触感与平时不同,是麻花辫的触感。
看来,自己似乎是把左右两边的头发绑成麻花辫,再合在一起了——没错,就像从刚才开始就不停道歉的莫妮卡那样。
「是小松鼠跟松鼠妈妈吗?」
菲利克斯的发言,逗得恶作剧的犯人捧腹大笑,希利尔的怒吼响彻了整间学生会室。
【肉铺小开与考前念书】
赛莲蒂亚学园的图书馆大楼,除了藏书丰富之外,自习室也相当充实。
在这样的自习室一角,莫妮卡正与拉娜、古莲、克劳蒂亚、尼尔一起用功准备考试——说得更正确点,是陪古莲一起念书。
今天的聚会与其说是「读书会」,不如说是「想办法处理古莲会」比较正确。
古莲的成绩就是如此悲惨,悲惨到朋友们都抱头苦恼,觉得非得想办法处理不可。再这样下去,连升级都有危险。
「古莲同学,这题要用这个公式。这样就能,轻松地,算出答案了。」
大家各自教古莲自己擅长的科目。莫妮卡负责的当然是算术。
擅长计算的莫妮卡,光是看一眼算式就能得出答案,但现在为了古莲,她正仔细地为古莲讲解每道题目的解法。
「唔唔唔……」古莲呻吟着,瞪着练习题不放。
「老实说,数字为什么会在左边跑右边跑,我实在搞不懂……不过,解法我是懂了……好像懂了……」
古莲以生涩的动作动笔,努力解题。
对莫妮卡而言,当然是希望古莲能在理解「为什么」的前提下活用公式,但考虑到古莲悲惨的成绩,光是能解题就已经是万幸了。
就在古莲解完算术练习题时,正在帮古莲批改帝国语考卷的拉娜叹了口气。
「这边也改完咯。古莲你啊,只有食物的名称记得特别完美呢……虽然其他全都惨不忍睹……」
接过除了食物名称以外几乎全错的考卷,古莲自信满满地拍胸脯。
「帝国语的话,肉的部位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!」
「至少把动词……把动词记起来……最近出入王国的帝国商人也变多了,想做生意的话,不会讲帝国语会很伤脑筋吧?」
面对傻眼的拉娜,古莲一脸满不在乎地回应。
「跟帝国的商人,光靠比手画脚就能沟通得很顺利哦!」
对于即使说着同一种语言,却还是无法好好对话的莫妮卡而言,实在羡慕得不得了。
正当莫妮卡深感佩服时,解完基础魔术学考卷的尼尔一脸恍然大悟地开口:
「这么一提,古莲在基础魔术学的笔试明明很不拿手,实技却很在行呢。」
「魔术式就算记不太清楚,只要靠魔力操作巧妙调整,总会有办法的啦!」
看来,古莲是那种无论语言隔阂还是魔术操作,都能靠气势与感觉设法解决的类型。
听到古莲如此断言,一直默默没参与对话的克劳蒂亚小声开口:
「……就是你老是这样随便敷衍,才会换来这么悲惨的成绩吧。」
「唔……」
「在讲求知识的王国史,你打算怎么设法解决呢……?」
克劳蒂亚的指摘,令古莲的脸色明显变得难看。
赛莲蒂亚学园是贵族子女就读的学校,尤其在王国史课程上投注了相当大的心力,考试也多以申论题为主。
单纯的填空题姑且不论,一旦碰上申论题,古莲就几乎束手无策了。
望着抱着王国史课本抱头苦恼的古莲,莫妮卡战战兢兢地开口:
「那个,其实,我也很不擅长王国史……」
莫妮卡还在魔术师养成机构米妮瓦就读时,王国史之类的通识课程也是必修科目。
莫妮卡虽然能记住自己感兴趣的魔术相关历史,但要记住其他部分就得费上一番苦工,经常向巴尼哭诉。
「可是莫妮卡,你上次考试的成绩好像不差耶?王国史,你是怎么克服的啊?」
「是的,我有珍藏的秘技。」
莫妮卡用力握紧拳头,从鼻孔呼了一口气,开始向古莲传授秘技。
「就是把人名或地名,替换成数字!这么一来,要记起来就简单多了!」
拉娜与克劳蒂亚,都傻眼地望向莫妮卡。
老好人尼尔则委婉地指出问题点:
「那个~这样反而会多花工夫吧……」
把人名、地名数字化要花工夫。考试作答时,要把数字转回人名、地名又要花工夫。
这是只有数字过人的莫妮卡才办得到,彻底无视效率的记忆方法。
这时,古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。
「无法记住的东西,就替换成别的东西……如果是肉的部位,我搞不好就记得住……让我来试着把历代王族的名字,替换成肉的部位看看。」
「古莲,你这样会被以不敬罪问罪的啦!」
尼尔慌忙想阻止开始在王家家系图上写起肉部位的古莲,但古莲的手却停不下来。
利迪尔王国王家的家系图,转眼间就变成了肉部位一览表。
「查尔斯是小腿肉,阿尔让诺三世是沙朗三世……菲力肉要给谁好呢~毕竟是最棒的部位,果然还是给值得尊敬的伟人……」
「古莲……副会长听到你这番话,绝对会生气的啦……」
尼尔说得没错。对王族抱持敬意的希利尔要是听到,肯定会怒吼着「你这是对王族何等不敬!」并浑身散发出冷气。
光是想象就感觉脸颊发凉……想到这里,莫妮卡突然发现,脸颊真的变凉了。
「啊。」
朝冷气传来的方向望去,莫妮卡顿时瞪大了眼睛。
快步朝这张桌子走来的,是将银发绑在后颈的青年——方才话题中提到的学生会副会长希利尔・艾仕利。
莫妮卡反射性地探出身子,整个人趴到桌上,遮住那张已经化为肉部位一览表的王家家系图。
(唯、唯独这个,绝对不能让希利尔大人看见……!)
在桌前停下脚步的希利尔,一脸狐疑地歪头,俯视着莫妮卡。
「诺顿会计,你在做什么?」
「没、没有,那个……什么事都没有,滴。」
眼见莫妮卡整个人趴在桌上,回答得支支吾吾,懂得察言观色的尼尔赶紧出声接话。
「那个,副会长也是来自习的吗?」
「嗯,这也是目的之一……」
希利尔轻轻点头,将手中的一叠纸张摊在桌上。
「我听说古莲・达德利的王国史成绩实在惨不忍睹,所以把下次考试范围内的重点与高频率考题整理出来了。有空就拿去参考吧。」
明明自己也得准备考试,却还这么热心地照顾学弟。
古莲双眼闪闪发光,交互望向纸张与希利尔。
「副会长……」
面对感动不已的古莲,希利尔双手抱胸,用鼻子哼了一声。
「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身为殿下的侧近,指导学弟深入理解王家,是我应尽的义务……」
古莲打断了希利尔滔滔不绝的解释,探出身子开口:
「副会长……我,要把菲力肉的宝座献给副会长!」
「……菲力肉?」
「高级部位啊!尤其是中心部分,最柔软最好吃哩!」
「……你们到底在说什么?」
希利尔求助地望向莫妮卡等人。
莫妮卡正趴在桌上专心遮掩部位一览表,尼尔与拉娜则含糊其词地左顾右盼。
在这之中,克劳蒂亚露出邪恶魔女的微笑,向希利尔开口:
「太好了呢,兄长……比沙朗三世更受人尊敬。」
「所以说,你们到底在说什么。」
古莲双眼闪闪发光,向困惑的希利尔答道:
「副会长,你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学长啦!」
【虫与女杰】
「嘎啊啊啊啊啊啊!」
放学后的学生会室,学生会副会长希利尔・艾仕利正在指导学妹莫妮卡制作文件,隔壁资料室就传来了艾利欧特的惨叫。
那道仿佛撞见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,令人背脊发凉的惨叫,吓得希利尔与莫妮卡忍不住起身。
「刚、刚才,霍华德大人的惨叫……」
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,霍华德书记!」
希利尔与莫妮卡冲进资料室,发现艾利欧特正紧贴在门正面的墙壁上,表情僵硬地凝视着门旁的资料柜。
「虫!有虫!蜘蛛!谁来帮我赶走它!」
希利尔朝艾利欧特的视线方向望去。
原来如此,的确,资料柜的边缘有只小指指甲大小的蜘蛛。
希利尔忍不住傻眼地开口:
「这种程度的蜘蛛,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……」
希利尔虽然不太喜欢虫子,但还不至于会因为这种程度的蜘蛛就发出惨叫。顶多就是爬到衣服上时,伸手拍掉而已。
但艾利欧特却不停抚摸着起鸡皮疙瘩的手臂,以近乎哀号的嗓音大呼小叫。
「那可是蜘蛛耶!蜘蛛!有好多只脚耶!看了就恶心不是吗!」
听了艾利欧特的主张,莫妮卡略显拘谨地举起一只手。
「霍华德大人,正确来说蜘蛛的脚是八只。虽然偶尔也会有看起来像有十只脚的蜘蛛,不过从头部伸出的两只其实是触肢,相当于昆虫的触角……」
「别说了!我对虫子的知识一点兴趣也没有!总而言之,我就是讨厌脚很多的家伙!」
「呃——如果脚很多的不行……那蚯蚓可以吗?」
「当然不行啊!那种扭来扭去的恶心死了!」
虽然艾利欧特讲得天花乱坠,但简单来说,他就是讨厌所有虫子。
希利尔忍不住叹了口气。
这种程度的小蜘蛛,放着不管迟早也会自己跑掉吧。换作平时,希利尔大概会这么想。
(可是,这里是学生会室的隔壁房间……必须在蜘蛛接近殿下之前,就先排除掉。)
虽然希利尔并不想主动去碰虫子,但隔着手套捏住的话,倒也不是不能忍受。
在蜘蛛打扰到敬爱的殿下之前,先把它赶到外头去吧……希利尔正打算采取行动,却有人抢先一步朝蜘蛛伸出了手。那人就是莫妮卡。
「嘿咻。」
莫妮卡踮起脚尖,伸手朝柜子上的蜘蛛伸了过去。
蜘蛛沙沙沙地挪动细小的脚,爬到莫妮卡戴着手套的指尖上。莫妮卡面不改色地走向窗边,让蜘蛛从指尖逃到窗外。
从头到尾,仅仅花了十秒左右。
关上窗户之后,莫妮卡忸忸怩怩地搓着指头望向艾利欧特。
「那个~这样……应该,没问题了吧……?」
明明面对蜘蛛时态度那么冷静,一面对学长就突然变得战战兢兢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。
希利尔还在哑口无言,贴在墙上的艾利欧特已经瞪大了双眼望向莫妮卡。
「小松鼠……你,意外地,是个女中豪杰啊。」
这位娇小的女中豪杰,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,「呃——」地含糊应声。
【合理的住处】
为了替尼洛偷吃东西的事善后而四处奔走,结果又收留了迷路的少女,还为了追赶兔子模样的精灵而东奔西跑——以上,就是这短短一、两个小时之间发生的事。
被兔子吃掉的小松鼠,更正,被精灵伊斯托雷亚袭击,全身上下满是齿痕的莫妮卡,与同样负伤的古莲,以及脚部受伤的希利尔,一同前往医务室接受治疗。
医务室里常驻一位年迈的医师,一见到莫妮卡,脸上就浮现「又来了吗」的表情。
「医师~!副会长的伤看起来最痛,麻烦先帮他看看!我跟莫妮卡只要拿药,自己就能处理了。」
沉默寡言的年迈医师,默默地将药膏交给古莲,开始为希利尔的脚踝进行处置。
「谢啦。」古莲接下药膏,向莫妮卡招了招手。
「莫妮卡,手伸出来。我帮你涂药,一下就好。」
「非、非常谢谢你……」
古莲清洗莫妮卡满是齿痕的手与手臂,俐落地涂好药膏,接着又替自己的伤口上药。
莫妮卡呼呼吹着气,吹干药膏的同时,望向古莲开口:
「古莲同学,你包扎伤口,好熟练哦。」
「会吗?嗯——大概是因为师父的修行很粗暴,我常常受伤吧……」
古莲的师父——〈结界魔术师〉路易斯・米莱虽然有着贵公子般的外貌,却是个对行使暴力毫不犹豫的男人。他的修行,想必也相当激烈吧。
莫妮卡正想象着那激烈的修行而浑身颤抖,古莲就感慨地低语起来:
「还有就是师父的太太是医生,我总是找她帮我包扎。可能就是因为这样,技术才练起来的吧!」
「原、原来如此……」
就在莫妮卡应声的同时,医务室的门被打开,脸色大变的尼尔冲了进来。在他身后,还紧紧粘着一如往常阴郁的克劳蒂亚。
尼尔罕见地露出焦急的神情,扯开嗓子大喊:
「副会长!我听说你跟误闯校园的精灵交战,受了重伤被送到医务室,你没事吧?」
希利尔闭上嘴,视线游移不定。
他之所以负伤,是因为被兔子外型的精灵撞飞,从坡道上摔落的缘故。
克劳蒂亚越过尼尔的肩头,依序望向希利尔、古莲、莫妮卡,露出浅浅的笑容。
「哎呀,满身疮痍呢……想必是相当凶恶的精灵吧……话又说回来……」
克劳蒂亚的琉璃色瞳孔,直直望向莫妮卡。
「……下毒的红茶事件、搬进校园的木材倒塌事故、棋艺大会的入侵者骚动。」
每一件,都是莫妮卡在这几个月内被卷入的事件。
莫妮卡忍不住「唔」地按住胸口,克劳蒂亚则继续开口:
「……干脆,住进医务室算了?」
这是对动不动就跑来医务室报到的莫妮卡,所投下的猛烈挖苦。
但莫妮卡却觉得,这或许也是个挺合理的主意。
(医务室的话有完善的供水设备,也不用花时间从宿舍往返校舍……)
最重要的是,不必像在阁楼间那样,每次都要爬上爬下最顶楼的楼梯,这对不擅长运动的莫妮卡而言,是极具魅力的条件。
当然,莫妮卡现在正隐瞒身份潜伏于校园内,要赖在有医师常驻的医务室里,是绝对不可能的。但姑且不论这点,住进医务室生活感觉起来似乎也不坏。
想象着舒适惬意的医务室生活,莫妮卡忍不住「呼~」地叹了口气,希利尔与古莲见状,双双投以傻眼的视线。
「……诺顿会计?」
「……莫妮卡,你好像,露出了『啊,这主意不错!』的表情耶。」
「咦呜?不、不是的,那个,我只是觉得,这样好像,非常,非常合理……」
面对慌慌张张找借口的莫妮卡,初老医师一脸无奈地咕哝:「别闹了。」
【拉娜与义卖会】
赛莲蒂亚学园每年都会邀请校外商人,举办数次校内市集。晴天就在庭园,雨天就在大厅摆设摊位。对于热爱购物的拉娜而言,这是绝对不容错过的活动。
赛莲蒂亚学园的市集,今天是第二天。拉娜与友人莫妮卡一同前往市集。
「首先想先看看饰品呢。还有,也想买顶可爱的帽子……」
拉娜扳着指头细数自己想买的东西,同时不停侧眼偷瞄莫妮卡。
「嗳,莫妮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?」
「呃——纸跟墨水……昨天,有看到卖墨水的摊位,所以,想说,去看看……」
「……?你昨天也有来吗?」
面对瞪大双眼的拉娜,莫妮卡轻轻点头。
根据莫妮卡所言,昨天她已经跟学生会的学长姐们一起逛过市集了。这可真是出乎拉娜的意料。
(唔唔……昨天就已经逛过的话,应该已经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吧……)
拉娜之所以邀莫妮卡来市集,并不是为了自己要买东西。
而是想边逛边若无其事地打听莫妮卡想要什么,好作为挑选生日礼物的参考。
前几天,以占星术的书为话题时,得知了莫妮卡的生日就快到了。
说到生日,一般而言都是与家人或恋人一起庆祝,不过,富裕人家也会邀请亲朋好友举办派对。拉娜家也是如此。
只不过,拉娜很清楚,受邀参加派对的那些人所送的礼物,全都是为了讨好她,以及挑选礼物的其实都是他们的父母。在社交界,这是理所当然的。
(可是,朋友的礼物……不是会想自己挑选吗。)
不需要多盛大的派对。
两人一起吃蛋糕,说声生日快乐,然后把礼物交给对方……拉娜想和莫妮卡一起做这种事。
「嗳,莫妮卡。那边的饰品很可爱对吧。」
「……?嗯。」
拉娜指向陈列的饰品,莫妮卡则一脸不太懂的表情点头。
只是因为拉娜说「可爱」,所以直接肯定的附和。莫妮卡对装饰品应该没那么大的兴趣吧。
(既然这样,要挑实用的东西吗?餐具之类的……)
想到这里,拉娜注意到。
就算拉娜送了高价的礼物,莫妮卡也不会嘲笑她是个爱慕虚荣的暴发户千金吧。
可是,拉娜却能轻易想象出莫妮卡一脸歉疚,缩着身子婉拒的模样。
(不、不会太贵的礼物,到底是什么啊……这种事,我根本没想过啊!)
将视线从陈列的饰品上移开,拉娜转而望向小物卖场。
(梳子之前已经一起买过了……对了。送个装梳子的布袋之类的……)
在卖场陈列的布袋中,拉娜拿起最朴素的一只,突然灵光一闪。
要是把这个布袋绣上刺绣,应该会很可爱吧。
根据占星术的书上记载,莫妮卡的幸运物似乎是紫罗兰。
(把这个布袋绣上紫罗兰的刺绣,当成礼物送她的话……)
刺绣这种事,当然是专家的作品会漂亮许多。
即使如此,光是想象自己亲手刺绣的礼物,就让拉娜莫名心跳加速。
拉娜望向其他卖场。今天应该也有卖刺绣线的店家来摆摊才对。
「……嗳,莫妮卡。我们稍微分头行动一下吧?」
「咦?嗯、嗯。那我,去买墨水,哦。」
确认莫妮卡去买墨水之后,拉娜急忙赶往卖刺绣线的店家。
送自己亲手制作的礼物,这还是第一次。这个第一次,让拉娜的心雀跃不已。
前往店家的脚步不可思议地轻盈,嘴角也因为难以压抑的兴奋而微微颤抖。
【渴望被爱的假日】
某个假日,第三代〈深渊咒术师〉雷・欧布莱特在森林里画着自己兴趣的素描时,一位美女从天而降。
雷是个对蘑菇与青苔抱持亲近感的阴沉男子,但他也喜欢美丽的事物。
正要画下美丽花朵的素描时,美丽的女性从天而降,这是何等幸福的光景啊。说不定她就是光之女神的使者,女神来迎接自己了——雷一瞬间认真这么想。
然而,那位一边撒着花瓣一边无声无息降落在地的女性,身上穿着女仆装。故事里登场的女神使者,可不会穿什么女仆装。
「你、你是……〈结界魔术师〉的……」
「正是,我是〈结界魔术师〉路易斯・米莱的契约精灵,琳姿贝儿菲。请叫我琳。」
面对这位美丽的女性,原本雀跃不已的心瞬间萎靡。
无论外表再怎么美丽,她终究是那个路易斯的契约精灵。光是扯上路易斯,就只有满满的不祥预感。
「我、我懂了,你肯定是想说『今天运气真差。八成是你诅咒的缘故,给我出来』之类的,打算恐吓我吧……」
「不,不是的。」
琳淡然地否定了雷的猜测。
雷基本上有凡事往坏处想的坏毛病,因此他开始想象起比遭到路易斯恐吓更糟糕的未来,当场泪眼汪汪。
在雷的想象中,自己被倒吊在半空中,遭众人投石并咒骂「蛞蝓混账」。
「太过分了……为什么,我到底做错了什么……」
雷隔着兜帽抱住头,以哀怨的嗓音诉苦,琳则淡然地回应:
「是〈沉默魔女〉阁下传唤您。」
「……咦?」
「〈沉默魔女〉阁下表示,想借用〈深渊咒术师〉阁下的力量。」
〈沉默魔女〉莫妮卡・艾瓦雷特是史上最年轻的七贤人,现在正为了执行护卫第二王子的任务,潜入赛莲蒂亚学园。
雷已经答应过莫妮卡,会协助她回收混入赛莲蒂亚学园的咒具,以完成她的机密任务。
被那个性格恶劣的〈结界魔术师〉拜托,雷一点都高兴不起来,但如果是〈沉默魔女〉就另当别论了。
(我、我,被职场的学妹拜托了……!这,该不会就是所谓的被爱着吧……?被爱着!我被爱着!)
雷苍白的双颊染上红晕,开心到整个人扭来扭去,就在这时,一阵强风包覆了全身。
雷与琳就这么一起,离地面愈来愈远。
直到高度超过周遭的树木,雷才猛然回神。但为时已晚。
「咦,奇怪?为什么,会浮起来……」
「接下来,我将把〈深渊咒术师〉阁下带往赛莲蒂亚学园附近。」
琳站在雷的面前,让包覆两人的风之结界急速前进。
在茫然自失的雷正下方,风景不断向后流逝,王都离得愈来愈远。
雷的嘴巴开开阖阖,说不出半句话。这时,原本面向前方的琳,猛一扭头望向雷。
「关于这点,我向您提议几种着地方法。可以强烈感受到离心力的飓风式着地法,可以强烈感受到左右摇晃的闪电式着地法,以及可以与风化为一体的自由落体式着地法。」
「啊,咦?咦?」
「关于旋转方向,也有纵向旋转、横向旋转、斜向旋转等各种各样的选择,还请挑选您喜欢的旋转方式。从右旋突然转成左旋,我想是相当难得的宝贵体验。」
这宝贵体验在雷的心中留下了莫大的创伤,让他深深体悟到,只要扯上〈结界魔术师〉就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。
【隐性粉丝的纠葛】
学生会副会长希利尔・艾仕利与魔法战社社长白龙・加勒特的决斗隔天,教室里的话题全围绕在这件事上。
尤其昨天的魔法战,总是败北的白龙竟然使出了短缩咏唱。结果就是两人实力不分轩轾,上演了一场非常值得一看的战斗。
菲利克斯坐在教室的座位上,一边准备下堂课要用的教科书,一边回想着昨天的魔法战。
(加勒特社长的短缩咏唱固然精彩,但决定胜负的希利尔的魔术也是第一次见到。多重强化的方法虽然有好几种,但昨天的术式安定性高又扎实……)
就在菲利克斯于脑内分析希利尔所用的强化术式时,前方传来了希利尔与白龙的对话。
「加勒特社长的短缩咏唱精度,说实话令我大吃一惊。莫非是玛克雷岗教师给的建议?」
面对希利尔的提问,白龙粗壮的脖子左右摇了摇。
「不,是最近在图书馆借的书,给了我非常大的参考。那本书的作者,是七贤人〈沉默魔女〉……」
翻着教本的菲利克斯,手指瞬间颤抖了一下。
当然,身为完美王子殿下的菲利克斯,不会轻易将动摇表现在脸上……不会是不会,但崇拜的魔女名字突然冒出来,还是令他内心躁动不已。
(〈沉默魔女〉的厉害之处,无咏唱自不用说,更令人惊叹的是魔术的精度与安定性。这样的她所撰写的短缩咏唱相关书籍,肯定非常值得参考吧。)
崇拜的〈沉默魔女〉所写的书。虽然无论如何都想读,但菲利克斯的身份不允许。
既然如此,至少也想多了解一点书的内容。
白龙会不会提及书的内容呢。能不能具体描述一下呢。干脆当场把书打开来朗读一下吧。
菲利克斯的视线始终落在手边的教本上,意识则倾注在白龙与希利尔的对话中。
看来,希利尔似乎对白龙参考的书籍很感兴趣。
「这么一提,最近图书馆好像收到了新书呢。有机会我也想借来看看。方便的话,能告诉我书名吗,加勒特社长?」
「哦,当然可以。书名是……」
就在这时,菲利克斯的嘴巴擅自动了起来。
「希利尔,可以打扰一下吗?」
「好的,殿下!」
听到菲利克斯的呼唤,希利尔便喜孜孜地朝菲利克斯走去。
望着如此忠心的希利尔,菲利克斯在内心抱头叫苦。
〈沉默魔女〉的书,现在有十三人在排队预约。菲利克斯若想再次挑战偷看书,预约人数当然是越少越好。
(话虽如此,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……)
知道〈沉默魔女〉有多棒的人增加,是值得高兴的事。
明明如此,自己却为了想偷看书,设法让希利尔无法预约,这岂不是太对不起〈沉默魔女〉的粉丝身份了吗。
菲利克斯的苦恼与纠结,似乎稍微显现在了表情上。
希利尔一脸担心地,凑近观察菲利克斯的脸。
「殿下,您该不会是身体不适吧?」
面对打从心底担心自己的希利尔,菲利克斯涌起了一股罪恶感。
(……抱歉了,希利尔。还有,非常对不起,伟大的艾瓦雷特女士。)
在心中默默道歉后,菲利克斯摆出一如往常的完美笑容开口:
「身体状况一如往常,谢谢你。比起这个,关于今天放学后的干部会议……」
总有一天,要是能和希利尔一起,畅谈那位伟大的〈沉默魔女〉……菲利克斯在脑海中想象了不存在的未来,又立刻将之沉入内心深处。
【讽刺家与冬季市场】
起床后一小时内订下的约定可以不算数——这种法律能不能立法啊?艾利欧特・霍华德一边思考着这种事,一边带着跟在身后的佣人,与友人班哲明一同走在克莱梅镇上。
镇上正在举办冬季市场,人潮汹涌热闹非凡。
艾利欧特曾经为了学生会业务的一环——支援孤儿院,以及视察活动所需物品的订购,来过这个镇上。
但是,他从未为了个人购物而造访。霍华德家的嫡子居然像平民一样在市场买东西,他甚至觉得丢脸。
然而,他现在却像这样被朋友拖着,微服造访此处,是因为早上他缩在被窝里打盹时,班哲明突然闯进房间,用大到吓人的声音说:「哦哦,吾友!走吧!前往接受冬之女王祝福的冬市!」他不小心回答:「知道了,再让我睡五分钟。」
之后,佣人也一本正经地对不情愿的艾利欧特说:
「跟朋友的约定,一定要遵守哦,少爷。」
霍华德家的佣人,总是在奇怪的地方强硬又顽固。
「喂,班哲明。买完东西就马上回去。这种治安恶劣的地方,我一秒都不想多待。」
「我倒觉得,这镇上的治安已经算不错了……哦唷,那边那位,不就是副会长吗!」
「呃。」
原来如此,班哲明的视线彼端,人群的另一侧,广场的冬日精灵冰钟前,确实可以看见一头显眼的银发。
而且,身旁还跟着学妹莫妮卡・诺顿与古莲・达德利。真是糟透了。
艾利欧特粗鲁地拉住正打算上前搭话的班哲明手臂。
「别跟他们打招呼。我可不想被人知道,我竟然在这种地方买东西。」
「我觉得,应该不会有人因此就瞧不起你吧。」
「我就是,不喜欢这样。」
艾利欧特边离开现场,边转头瞥了希利尔一眼。
希利尔身旁,没有半个仆役的身影。八成是觉得,为了私事要求家里的仆役同行,实在过意不去吧。
希利尔总是这样。明明是海恩侯爵的继承人,却一点也不习惯对仆役下命令。也不打算习惯。总是想自己包办身边所有大小事。
这对平民来说或许是美德。但身为贵族,就是该引以为耻。是会拉低家族格调的行为。
(那家伙果然,就是配不上贵族身份。该死的平民。)
平民就该跟平民混在一起。
在内心如此唾弃的艾利欧特,用鼻子哼了一声。
「魔术修行,加油哦~!」背后传来古莲的吆喝声,以及冬日精灵冰钟的钟声。
真是群热血过头的家伙。艾利欧特正感到傻眼,被他拖着走的班哲明突然停下脚步,往反方向移动。
「冬日精灵的冰钟!我们也去敲钟吧,艾利欧特!吾友啊,就让我送你一记最棒的钟声当作礼物吧!」
「别——闹——了——啦——!」
几天后,艾利欧特向希利尔挖苦道:「竟然连仆役都不带就上街买东西,你身为贵族的自觉是不是有点不足啊。」结果希利尔回了句:「霍华德书记,原来你也来过冬市啊。」让他一时语塞。
【学生会与冬至花环】
「这根本不是学生会干部该做的工作吧。」
赛莲蒂亚学园学生会书记艾利欧特・霍华德一边将手边的藤蔓一圈圈缠绕,一边发着牢骚。
「霍华德书记,与其动口不如动手。」
希利尔一边将缎带缠绕在藤蔓上,一边瞪向艾利欧特。
现在,赛莲蒂亚学园的学生会办公室里,所有学生会干部正齐聚一堂,制作冬至花环。
虽然赛莲蒂亚学园的寒假比冬至早开始,但按照惯例,会在寒假前先在校内装饰圣诞花环。因为花环是驱魔的护身符,也是招来幸福的重要装饰。
往年,花环都是向业者订购,一次买个十来个。然而今年不知出了什么差错,业者只送了花环的材料过来。
既然只有十来个,与其重新下单,不如自己动手做比较快,于是学生会干部们便开始制作花环,但艾利欧特可从来没做过花环。
「真怀念啊~我小时候,每年都会做花环哦。」
如此说道,俐落地将藤蔓卷成圆圈的,是担任庶务的尼尔。不愧是每年都会做的人,手法相当熟练。
深闺大小姐布莉吉特,显然不习惯这类手工,光是要把藤蔓卷成花环的形状就陷入苦战,不过在尼尔的指导下总算整好形状,现在正忙着用缎带与树果装饰。
然后,身为学生会长,同时也是本国第二王子的菲利克斯,则是笑咪咪地把缎带缠在花环上。
关于菲利克斯的参加,原本以殿下至上主义为信条的希利尔还慌张地表示「岂能让殿下亲自动手……」,但菲利克斯一句「我也想试试看嘛」,就让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妥协了。
菲利克斯也好,布莉吉特也好,都不是手残星人,又具备美感,因此他们制作的花环都显得华丽又美观。
如此一来,艾利欧特・霍华德这个男人,就忍不住要暗自发挥不服输的个性。
不想输给那两人,做出逊色的花环。话虽如此,自己又没有制作花环的经验,因此艾利欧特打算先从旁偷学,将视线投向了坐在身旁的莫妮卡。
莫妮卡正把松果排在桌上,从各种角度观察松果。
「……你在干嘛啊,小松鼠?」
「我在,严选,松果。」
如此回答的莫妮卡,眼神有如工匠。认真无比。认真到令人害怕。这头小松鼠,偶尔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,发挥出谜样的坚持。
就在艾利欧特不经意地望着莫妮卡严选松果时,希利尔停下手边的工作插嘴道:
「霍华德书记,要是你不知道做法,我可以再口头说明一次……」
「不需要。我才想问你,你真的有办法好好做花环吗,软绵绵工匠。」
「软绵绵?……你在说什么?」
希利尔是个只要一画起图,所有东西都会变得软绵绵的男人,不过,制作花环的手艺似乎就与常人无异。他手边的花环,也确实呈现圆形。
艾利欧特一边想着「要是连花环都软绵绵,就可以好好调侃他一番了」这种坏心眼的念头,一边伸手拿起莫妮卡摆在桌上的松果。
「我拿一个去喽,小松鼠。」
「啊啊……我的,松果……!」
莫妮卡发出哀戚的叫声,但艾利欧特不予理会,将松果装饰在花环上。自己也觉得成果不错。
接着,艾利欧特拿起红色缎带,将前端打了个圆圈。
既然要做,就干脆做成华丽又气派的花环吧。
唯独比希利尔朴素这种事,说什么都不能发生。
【寒假的救世主】
赛莲蒂亚学园每到寒假,教师与学生都会返乡,只留下少数管理员,关闭校园。这是因为利迪尔王国普遍习惯与家人共度冬至。
某天,赛莲蒂亚学园的教师们召开了紧急会议。
会议内容,是关于是否要在寒假期间举办特别补习。
当然,无论是教师还是学生,谁都不想补习。虽然不想,但有个成绩糟糕到让人觉得……不补习恐怕不太妙的学生。
那就是高中部二年级的插班生,总是朝气十足的肉铺少爷——古莲・达德利。
「莫妮卡!拉娜!这个!你们快看这个!」
寒假前最后一次考试发还答案卷的那天,古莲在下课时间冲进了莫妮卡他们的教室。他手上还紧握着一张看似答案卷的纸。
莫妮卡与拉娜面面相觑,咽了口口水。这一刻,终于到来了。
这次的考试,古莲的成绩似乎会决定他是否得在寒假期间接受特别补习。为了回避这个结果,他一路努力到了今天。
啊啊,古莲,拜托了……请让最常陪他复习的希利尔的努力获得回报吧!
在祈祷的莫妮卡与拉娜面前,古莲高高举起答案卷。
每科成绩,都以些微之差超过了教师事先公布的合格分数。
莫妮卡与拉娜忍不住牵起彼此的手,发出欢呼。
「古莲,你成功了耶!」
「恭、恭喜,你,了不起!」
「欸嘿嘿嘿,这都多亏了你们两个陪我复习!谢谢啦!」
古莲的考前复习,是由莫妮卡负责算术,拉娜负责经济与语学。
然后,除了这些以外的科目,都是由希利尔与尼尔负责。
姑且不论同班的尼尔,为什么连年级不同的希利尔都被牵扯进来,莫妮卡自己也不记得了。
热心助人的希利尔,嘴上不停叨念着:「赛莲蒂亚学园有史以来第一次寒假补习……殿下担任学生会长的这届,竟然留下这种污点……」同时比谁都更热心地陪古莲复习。
莫妮卡知道,他那双眼睛底下,浮现着明显的黑眼圈。
无论如何,总算是平安无事地回避了寒假特别补习。
莫妮卡与拉娜松了口气,这时,走廊上传来熟悉的嗓音。
「梅伍德总务,达德利免于补习了吗?」
「是的,勉强,算是……」
「是吗……是吗……」
莫妮卡靠近门边,朝走廊瞄了一眼。
在走廊的角落,尼尔正在向希利尔报告古莲的考试结果,希利尔则按着眼角。
注意到尼尔与希利尔的古莲,举起答案卷冲到走廊上。
「副会长——!你看!考试结果!副会长教我的地方,全都答对了!」
古莲一脸明显想被夸奖的表情,炫耀着自己的答案卷。
但,看到答案卷的希利尔,表情瞬间僵硬了起来。
一股冰冷的空气,甚至飘到了莫妮卡脚边。
「等等。为什么,这里的解答栏是空白的。先王时代的税制改革绝对会出题,所以给我好好记住,我不是这样耳提面命过吗。这里也是,王族的名字怎么可能会写错!」
「奇、奇怪了……我明明,已经免于补习了,为什么还会挨骂?」
「我明白了。就由我来特别帮你准备一份寒假作业吧。」
「等等等等,等一下啦!副会长,那个,只有那个,拜托……」
同一时间,教职员室里,老师们正哭喊着:「谢谢你,艾仕利!」「你是救世主啊!」
学生会副会长希利尔・艾仕利,不只学弟妹,连教师们的寒假,都漂亮地守了下来。
对此浑然不觉的救世主,今天也为了学弟妹,努力准备手工制作的题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