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　作战准备与勇气的魔咒





　上个月刚继承领地的年轻安巴德伯爵——巴尼・琼斯正搭乘马车巡视自领，于街道上移动。

　他所治理的安巴德伯爵领，在利迪尔王国的魔导具产业中，是全国排名前三的领地。

　尤其是工业魔导具与医疗用魔导具等大型魔导具，无论国内外，经手这类魔导具的工房都不多。而安巴德伯爵领，正是这类大型魔导具工房最多的地方。

　巴尼正要前往的，也是这类经手大型魔导具的工房之一。

　事情要回溯到大约一周前，某位客人造访了巴尼的宅邸。

　这位客人，是巴尼毕生的劲敌。七贤人之一——〈沉默魔女〉莫妮卡・艾瓦雷特。

　她为了制作某种机密魔导具，希望向安巴德伯爵领的魔导具工房借用场地。

　提到魔导具，一般多是指在宝石上赋予防御结界或简单攻击魔术，类似小型装饰品的东西。但莫妮卡打算制作的，是比这类魔导具更高度且复杂的物品。想当然，制作时需要相应的设备，不是个人工房能处理的。

　于是，她没有找米妮瓦或王立魔法研究所，而是跑来拜托巴尼。

　那个莫妮卡，竟然来拜托我巴尼・琼斯！

（……她所提案的魔导具，对于身为肩负本国魔导具产业一端的我而言，是件非常令人感兴趣的东西。所以，正在视察的我顺道过去看看，也是理所当然。）

　走下马车的巴尼，提着带来的纸袋，朝眼前的工房走去。

　纸袋里装的，是他宅邸里厨艺最好的厨师制作的烤点心。

（之所以准备伴手礼，是为了慰劳工房的人员，身为体恤人民的领主，这是理所当然的。）

　如此说服自己之后，巴尼敲响了工房最深处的门。

「午安，艾瓦雷特魔法伯。开发还顺利吗？反正以你的个性，八成又一头栽进研究里，废寝忘食了吧？我碰巧带了烤点心过来，不如就喝杯茶喘口气……」

「嗯～嗯嗯嗯？这张脸好像在哪看过耶～？」

　作业室内，莫妮卡正坐在桌前，以惊人的气势挥舞着羽毛笔，坐在她对面的，则是一位身穿白衣的红发男子，正在调合药剂。向巴尼搭话的，就是这位男子。

　莫妮卡似乎慢了几拍才注意到巴尼，从纸面上抬起头来望向巴尼。

「啊，巴尼，午安……」

「莫妮卡，你过来，一下。」

　巴尼转身走回走廊，朝莫妮卡招了招手，莫妮卡便踩着小碎步靠近巴尼，歪头问：「怎么了吗？」还问什么怎么了。

「为什么，迪学长会在这里啊！」

「呃——他来帮忙我制作魔导具…………该不会，巴尼你，不太擅长应付迪学长？」

「米妮瓦出身的人，没有一个擅长应付他的！」

　第二代米妮瓦的顽童休伯特・迪，以不分师生，见人就找对方魔法战的作风闻名。

　就连在米妮瓦以秀才著称的巴尼，也数度被卷入魔法战，尝尽苦头。

　巴尼推了推歪掉的眼镜，凑到莫妮卡耳边小声说道：

「真要说起来，你原本不也一样不擅长应付他吗？」

「唔，嗯，是这样没错……可是在制作魔导具这方面，迪学长真的非常厉害……」

　的确，休伯特・迪是魔导具制作的天才，这点巴尼还在米妮瓦时就听过好几次了。

　既然连七贤人莫妮卡都如此赞赏，想必他的技术真的远在一般工匠之上吧。

　可是，莫妮卡像这样坦率地夸奖休伯德，却让巴尼看了很不是滋味。莫妮卡的劲敌应该是自己才对。

　莫妮卡这种人，就该哭哭啼啼地求巴尼：「巴尼救救我～～」然后笑咪咪地道谢：「巴尼谢谢你～」这样才对吧！

　就在巴尼暗自感到烦躁时，莫妮卡忸忸怩怩地搓着指头，仰头望向巴尼。

「巴尼你来得正好……那个，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。」

「嗯，当然没问题。虽然我身为伯爵，实在无法抽空协助你制作魔导具，不过若只是在取得魔导具专利时，提供各种必要的协助……」

「我想要，巴尼的血。」

　巴尼的眼镜，歪了半圈。

「……你刚才，说什么？」

「那个啊，我想要各种人的血液样本……虽然我也向工坊的人拜托过了，不过魔力量愈多的人，血液愈容易抽出魔素，所以想说，巴尼的血应该很适合。」

「…………」

「因为我跟迪学长的，都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了……」

　就在巴尼举起手，打算先扶正歪掉的眼镜时，一条蛇似的胳臂从背后伸来，缠住了巴尼的脖子。

　耳边响起的，是夹杂着哼歌声的不快嗓音。

「嗯～嗯～嗯～嗯～血液样本提供者，到手～」

「噫！」

　在脸色铁青的巴尼面前，莫妮卡开始用火烤起泻血用的细刃小刀。

「不要乱动哦，巴尼。只是会有点刺痛，然后有点紧绷而已。」

「嘎————！」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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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被手法实在称不上安全的莫妮卡切开左手指尖，榨取血液的巴尼，一脸呕气地在手指上涂抹止血软膏。

「真是的，既然都提供了我的血液，那个魔导具，你可绝对要完成哦。」

　巴尼怨恨的嗓音，莫妮卡与休伯德都没怎么听进去。两人正忙着把血液滴在玻璃盘上，与药剂混合后观察变化。

「果然魔力量愈多，检查结果出炉的速度就愈快。」

「嗯嗯～要是没办法从微小的魔力量开始抽取魔素，就根本派不上用场了吧。」

「是的，接下来要提升精确度。」

　两人正忙着记录与计算。

　巴尼正闹着别扭，房门就在这时开启，一名抱着木箱的黑发男子连门都没敲就走了进来。

「哈哈～！嗨，小不点。你托我做的东西完成了。在最后的削磨步骤前，先让我确认一下吧。」

「谢谢你，巴尔托洛梅斯先生！」

　莫妮卡立刻眉开眼笑地起身，确认巴尔托洛梅斯带来的箱子里装了什么。

　巴尔托洛梅斯是莫妮卡不知从哪找来的工匠。

　魔导具制作愈是复杂，工程就愈是繁多，需要由复数人分工合作。

　这种时候，就需要有人负责掌握整体进度，而这次担纲这个角色的，就是巴尔托洛梅斯。

　这个男人，身为工匠的本领虽然比不上安巴德引以为傲的一流工匠们，但身为魔导具工匠，他能办到的事情非常多。因此，无论哪个工程，他都能掌握必要的时间、材料与道具。

　这种能管理整体进度的人才非常珍贵。他以前肯定在大型工房担任过主任吧。与安巴德的工匠们也很快就打成一片。

（这次是临时的工作，又是没有前例的魔导具，我们工房的工匠们不习惯的部分也很多……就只有应对能力之快，实在了不起。）

　当然，技术最好的还是我们工房的工匠啦！巴尼在内心如此嘀咕，同时开始浏览摊在桌上的资料。

　市面上流通的魔导具，大约有六成是将魔术式嵌入宝石的小型物品。主要都是嵌入防御结界之类的魔术式，作为护身用的装饰品，受到贵族们爱用。

　不过，近年来随着工业化的发展，将魔导具技术嵌入马车或船只的一部分，也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。

　这次莫妮卡打算制作的物品，虽然分类上属于医疗用魔导具，但毫无疑问会为这个国家的魔导具产业带来一股新风潮。

　然而，身为提供设备的巴尼，却有件事想提出异议。

「这个魔导具……目的是要从血液中的魔力抽出魔素，透过解析进行基因解析，以期早期发现遗传性疾病，并确立治疗方式对吧？那现在这样，是不是跟原本的用途有点出入？」

　巴尼的指摘，莫妮卡点头表示肯定。

「嗯，原本的用途我也想继续深入，可是那样的话，就赶不上两周后的期限了……所以现在，我想先只把最需要的部分完成。」

　莫妮卡打算应用这个魔导具，制作出能够证明血缘关系的装置。

　但莫妮卡打算用以显示检查结果的方式，却让巴尼怎么也看不顺眼。

「这个设计，会不会太浪费了？原本，检查结果应该是要以数值显示才对吧。」

　巴尼的嘀咕，让巴尔托洛梅斯也点头同意。

「嗯，伯爵大人说得没错。这类魔导具追求的，就是正确性与稳定性。所以，为什么要设计成这种形状？」

　巴尔托洛梅斯提出疑问，休伯德便从木箱中取出内容物，高高举起。就好像要表演给看不见的观众看似的。

「那当然是为了让检查结果连白痴都看得懂啊。毕竟只要用这种表演方式，老家伙们就会自己觉得感激涕零了嘛～～？」

「呃——迪学长的说法，好像有点语病……不过，我觉得表演方式，的确很重要。」

　莫妮卡的发言令巴尼感到意外。

　莫妮卡向来重视研究的内容与本质，应该不会喜欢用些好听的说词或表演方式来包装才对。

　最重要的是，莫妮卡的研究，就算不追求简单易懂又华丽吸睛的表演方式，也总是能得到确实的评价。因为她是个不需要虚饰的，真正的天才。

　莫妮卡的这种变化，看在巴尼眼里总觉得不是滋味。

「居然会在意表演，真不像你的作风呢。」

　巴尼语带讽刺地开口，莫妮卡随即露出苦笑。

「嗯，或许是吧……不过，没关系的。因为，我用这个并不是要在学会发表。呃——这种行为该怎么说才好……」

　莫妮卡忸忸怩怩地搓着指头，望向巴尼。

「……对了，虚张声势。我要，在大庭广众之下，虚张声势。」

　说着说着，莫妮卡露出有点害羞的笑容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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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赛莲蒂亚学园学生会室里，学生会副会长希利尔・艾仕利正默默地浏览文件。

　室内除了希利尔以外，就只有艾利欧特、第三王子艾伯特，以及下届学生会干部艾莉安努等三人。除此之外的人，都各自在做自己能做的事。

　距离最高审议会只剩两天。考虑到移动时间，今天之内必须完成一定程度的作业，明天还得着手进行最后的准备。

（……这是与时间的战斗。）

　剩下的时间，已经所剩无几。在这段期间内该做的事，多到数不清。

　学生会长缺席的现在，负责指挥的是希利尔。只要稍有松懈，感觉就会被沉重的责任感压垮——但这份沉重，正是学生会长至今为止所背负的。

（我得振作起来才行。）

　希利尔从鼻孔哼了口气，再度瞪向清单。就在这时，传来了窗户被打开的声响。

「我回来啦～！」

　解除飞行魔术，从窗户进入室内的，是古莲。

　艾莉安努「哎呀～」地发出傻眼的声音，艾利欧特与艾伯特也停下手边的工作，抬起头来。

　希利尔吊起眉毛，怒声喝斥。

「古莲・达德利！进入室内时，不是说过别走窗户，要走门……」

　话还没说完，希利尔就闭上了嘴。

　古莲身上到处都是擦伤与瘀青。金茶色的卷发上，还粘着树叶。

　艾莉安努快步凑上前，一边帮古莲取下头发上的树叶，一边问道：

「古莲大人，您这些伤是怎么回事？」

「练习飞行魔术的时候，不小心撞到树了。果然，在障碍物多的森林里加速还是有难度啊～」

　飞行魔术是种连上级魔术师都鲜少有人会用的高难度魔术。操作稍有不慎，甚至可能摔死。

「别太勉强自己了。万一受伤，会影响到作战。还有，准备都做好了吗？同行的罗伯特・温克尔呢？」

「准备万全喽！下棋的人说，他要请魔法战俱乐部的人陪他训练。」

　「这样啊。」希利尔低声回应，再度凝视起地图。这次的作战，掌握地形至关重要。

　同样盯着地图的古莲，突然冒出一句。

「不过还真教人吃惊耶～没想到，居然会找上那些人帮忙……」

「毕竟不做到这种程度，根本毫无胜算。」

「这边的作业，进行得怎么样了？」

　希利尔一脸苦涩地瞪向作业清单。

　该从何说起呢。就在希利尔烦恼时，帮古莲取完头发上树叶的艾莉安努开口了。

「请愿书，目前几乎一张都没收到。考虑到有可能与库罗克福德公爵为敌，会这样也是无可奈何……」

　呼吁释放第二王子菲利克斯・亚克・利迪尔的请愿书，主要是以艾伯特、艾利欧特、艾莉安努为中心，向可能愿意协助的学生们进行游说。

　只是，收集到的数量实在不甚理想。正如艾莉安努所言，因为有可能与库罗克福德公爵为敌，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。

　最重要的是，要在不被教师们发现的前提下秘密进行——这件事本身就很困难。

　万一这个作战被教师们察觉，消息几乎可以确定会传进库罗克福德公爵耳里。毕竟，塞伦迪亚学园的理事长正是库罗克福德公爵。

　得知作业进度落后，古莲一脸严肃地望向希利尔。

「副会长！既然如此，我也来帮忙……」

「不，达德利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。」

「我，还完全有精神啊！」

「……那么，你就跟温克尔一起，去魔法战俱乐部训练吧。」

　嗓门大的古莲在校园内四处走动，实在太过显眼。更重要的是，古莲要是在教师面前不小心说溜嘴，那可就惨不忍睹了。

　这时，门再度开启，这次是尼尔、克劳蒂亚、拉娜三人走进了室内。拉娜的手上提着一个大纸袋。

　尼尔与克劳蒂亚在教职员室与校方商讨毕业典礼相关事宜的同时，也顺便打探教师们是否已经察觉学生会室内的异状。

　尼尔关好门之后，向众人报告教职员室的状况。

「我们的行动，似乎还没有被发现。教职员室那边，现在也还是一片混乱。」

「……不过，基础魔术学的玛克雷岗老师，最好还是小心为上。因为他刚才用像是在打探的眼神看着我们。」

　克劳蒂亚慵懒地歪头，摇曳着笔直的黑发，目不转睛地望向希利尔。

「不擅长隐瞒事情的哥哥，还是别去教职员室比较好哦。要是不小心说溜嘴，那可就惨不忍睹了……」

「……」

　被义妹直接点出自己对古莲的担忧，希利尔无言以对。

　这时，拉娜委婉地开口：

「艾仕利副会长。你拜托我的魔法战用结界魔导具已经到手了，不过，有件事想跟你商量……」

「商量？」

　拉娜点头，将挂在手臂上的纸袋内容物取出，摆到桌上。

　一颗偏大的水晶球，以及十二根金属桩。桩子的长度大约是从希利尔的手肘到指尖，桩头部分嵌有刻有魔术式的宝石。

　这是用来展开魔法战用结界的魔导具。只要将桩子插进满足一定条件的地面，再由施术者将魔力注入水晶球，就能展开结界。

「考虑到魔法战的规模，以及古莲的攻击魔术威力，维持结界至少需要两名具备魔术知识的人。」

「只有展开结界时需要吗？」

「不，维持结界也需要两人。」

　希利尔皱起眉头，瞪向魔导具的说明书。

　这次的作战，为了拖住某个人物的脚步，必须进行魔法战。由于人手必须分配到魔法战上，能负责维持结界的人选相当有限。

（可以的话，希望是魔力量有一定水平，而且能进行简单魔力操作的人……能动用的有梅伍德总务，以及另一个人……）

　就读米妮瓦时曾学过魔术的艾伯特虽然也符合条件，但他毕竟是第三王子，难以长时间离开学园。

　有没有办法拜托魔法战社协助呢。就在希利尔烦恼不已时，艾莉安努忸忸怩怩地开口：

「既然如此……我，会操作魔力哦。魔力量也有一定水平。」

「艾莉好厉害～！」

　古莲坦率地夸赞艾莉安努，艾莉安努则噘起嘴唇，把脸扭向一旁。

「这点程度只是基本教养罢了。」

　太好了——希利尔抚胸松了口气。如此一来，魔法战的问题大致上都解决了。

（接下来，就看要怎么收集请愿书了……）

　从决定执行作战计划的那天起，希利尔等人就四处低头拜托口风紧的社长与委员长，但收集到的数量仍远远不够。

　就在希利尔思索着还有没有其他办法时，一道优雅的问候声响起。

　走进房内的，是橘红色卷发的千金小姐——柯贝可伯爵千金伊莎贝尔・诺顿。

「我收集了请愿书过来。可以麻烦各位确认吗？」

　伊莎贝尔摆在桌上的纸叠厚度，令艾利欧特的下垂眼瞪得老大。

「这么多……！比我们收集到的还多上一倍啊！」

「是呀，魔法史研究社的各位，都愿意协助我进行事前交涉。」

　位于校园内偏僻位置的魔法史研究社研究室，是最适合密谈的地点。

　再加上社长康拉德・阿斯卡姆又很擅长说明。他似乎与伊莎贝尔联手，一点一点地增加同伴。

　为了打好这个基础，伊莎贝尔肯定也耗费了相当多的劳力。即使如此，她脸上仍不见一丝倦色，显得从容不迫。

「真了不起……」

　艾利欧特佩服地咕哝，伊莎贝尔听了，露出可爱的微笑。

「我只是开心地跟大家聊了聊，〈沉默魔女〉大人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而已。」

　语毕，伊莎贝尔开始坐立难安地环顾室内。

「话说回来，姐姐……〈沉默魔女〉大人已经从安巴德回来了吗？」

　「是啊。」艾利欧特点头，耸了耸肩。

「魔导具制作已经有了眉目，现在正跟布莉吉特小姐在其他房间特训。」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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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在礼仪课上，赛莲蒂亚学园教导的是『身为淑女，切记不可过于抢眼，要懂得谦让』。不过，那终究只是淑女应有的举止。」

　在包场的茶会室里，布莉吉特姿势端正地站着，向莫妮卡开口。

「想在最高审议会中奋战，需要的是光明正大的态度。如果想让周遭认同自己是配得上这个场合的人，首先得先说服自己。说服自己，自己是配得上这个场合的人。」

「好、好的！」

　莫妮卡以自己所能发出的最大音量回应，挺直了背脊——结果，用力过猛向后仰，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，只好慌忙摆动双手保持平衡。

　本次作战的王牌魔导具——黑色圣杯的制作，已经托付给巴尔托洛梅乌斯与休伯德，莫妮卡则在布莉吉特的指导下接受个人课程。

　莫妮卡接下来要战斗的舞台，是利迪尔王国的重镇们齐聚一堂的最高审议会。

　必须在那儿面对以库罗克福德公爵为首，擅长政治斗争的权力者们。

即使将〈沉默魔女〉捧成打倒两大邪龙的英雄，内心瞧不起她，认为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的人，想必也不在少数。

　既然如此，就算表现得像个模范千金，举止再怎么含蓄，也只会被现场的气氛吞没。

　布莉吉特将扇子凑到莫妮卡的下巴，轻轻向上一推。即使已经得知莫妮卡的真实身份是七贤人，态度依然毫不留情。

「挑战社交界的人，为了让自己被周遭认同为配得上这个场合的人，会不择手段。用字遣词、容貌、身上的物品、随从、交友关系、血缘、财产、情报……驱使这些要素，让周遭认同自己的价值。既然如此，我们也该使出所有能准备的手段。」

　而手段之一，就是举止与谈吐。

　最近的莫妮卡，虽然结巴的次数是减少了，但还是经常出现话说到一半就中断，或是愈讲愈小声的状况。

　因此，布莉吉特彻底指导了莫妮卡的发声与口条。当然，也没忘记同时指导姿势与走路方式。

　莫妮卡正练习着在房间内来回走动时，敲门声传入了耳里。进门的是希利尔与艾利欧特。

「失礼了。达德利已经回来，我们是来报告进度的。」

「连请愿书也多亏伊莎贝尔小姐，收集到不少了。收集到这么多，议会应该也没办法视若无睹了吧。」

　艾利欧特他们收集的请愿书，虽然每一份的影响力都不大，但只要数量够多，就能成为武器。光靠莫妮卡一人，恐怕无法收集到足够的数量。

　那天，学生会室里的每个人，都以各自的方式出力协助。

　制作黑色圣杯、收集请愿书，以及为当天进行准备等等。

　大家都已经这么尽力了。那么，莫妮卡也必须全力回应大家的付出才行。

（在最高审议会，我绝对要拯救那个人。绝对。）

　莫妮卡在身前交握双手，嘴唇不停蠕动。

　要在最高审议会，以七贤人身份堂堂正正地表现——为此，莫妮卡有个无论如何都想要的东西。

「那个，希利尔大人……」

「怎么了。作战有疏漏吗？」

「不、不是的，那个……就是……」

　莫妮卡搓着交握的双手，视线朝上望向希利尔。

　然后做好觉悟，下定决心开口：

「为了让审议会当天，我可以表现得落落大方……可、可以帮我，施个咒语吗？」

「咒语？」

　在一脸狐疑的希利尔身旁，艾利欧特「啊啊～」地拍了拍手。

「校庆的花饰吗。」

「是，的。」

　校庆时收到的花饰，虽然已经做成干燥花好好保管，但脆弱到一碰就可能崩解。

　所以，莫妮卡想要一个新的咒语。一个白蔷薇搭配蓝色缎带的花饰。

「总觉得，只要戴着那个，我就能像希利尔大人一样，落落大方地表现……」

　希利尔一脸不知所措地游移视线。游移的视线前方，与一脸贼笑的艾利欧特对上眼，令他尴尬地咳了两声。

「明白了。我会在当天早上之前准备好。」

「非常感谢！」

　莫妮卡・诺顿明年不会参加校庆。所以，她一直以为，自己再也不会收到花饰了。

　可是，没想到在离开校园之前，竟然还能再收到一次花饰，自己是多么幸运啊——莫妮卡细细品味着这份小小的幸福。





　望着希利尔与莫妮卡的互动，艾利欧特小声向布莉吉特搭话。

「真意外。你什么话都不说吗？」

「……什么话是指？」

　布莉吉特以扇子遮口，望向艾利欧特。

　艾利欧特露出讽刺的笑容。

「还以为你会嗤之以鼻，说咒语什么的不过是自我安慰。」

「我应该已经说过好几次了。只要是为了作战成功，手段不问贵贱……况且——」

　布莉吉特露出缅怀昔日的眼神，闭上了嘴。

「况且？」

「没什么。」

　打断对话，布莉吉特在内心低语。

（……而且，收到喜欢的男士送的花饰，想必很开心吧。）

　阖上双眼，眼皮内侧便浮现出年幼的王子殿下，递出以丝巾制作的蓝蔷薇花饰的身影。

　当时的自己，表情一定就和现在的莫妮卡一样吧。

　虽然莫妮卡与那天自觉到初恋的布莉吉特不同，似乎还没有自觉就是了。

（有自觉比较幸福，还是没有自觉比较幸福呢。）

　究竟哪边才是正确的，布莉吉特也不晓得。

　只是，布莉吉特明白，即使恋情无法开花结果，那份回忆也终将成为无可取代的宝物。